第二十四章叛逆之虹其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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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风向良好，风速正常，预定十世界分后抵达目标区域。”

希卡放下手中的记录石，这种由特定矿石制成的道具也有记录影像的功能，但现在的希卡并不需要。

她所录下的话也没有想播放给任何人听的打算，只是她个人养成的习惯罢了，通过这种方式，使思维处于清晰的状态，仿佛用辅助板尺来刻画直线，让自己时刻不忘记想要达成的目标。

今天的任务尤为重要，如果说在大会上失败仍有自我辩解的余地，倘若今天没能达成达莉娅所交付给她的「期望」，希卡·艾克诺斯也许就失去了自己生存的价值。

就和达莉娅·德·劳伦斯有着仅属于自己的愿景一般，希卡之所以会站到达莉娅这一边，或许只是为了今天也说不定。

拉起金属操纵杆，让万用魔素炉驱动的风素引擎输出的动力逐渐降低，她离目标空域已经很近了，接下来只需要精准定位即可。

魔操飞空艇，也有不少帝国人称其为魔操船，是没有魔法才能的人类也想要触及天空的愿望所诞生出的结晶。

就如同能漂浮在海洋之上，借着风势在大陆板块之外穿梭的帆船一样，魔操船便是能在空气之中自由翱翔的梦想载具。

拥有与普通船只相仿，但又有细微不同的流线形船身，船体底部和前后方各装着着数台由万用魔素炉作为核心的风素引擎，甲板顶部则架着用于支撑起船帆的桅杆，使其能在空气中魔素不足的情况下节省些许动力。

最初的魔操船还在船体上方设置了许多气囊，里面填充着比空气更轻的气体，这是人们发现用热素加热空气后，膨胀后的气体能带动纸袋漂浮而联想到的，除了能够节约万用魔素炉的损耗之外，也是魔操飞空艇名字最初的由来。

但希卡现在所驾驶的这架魔操船并没有加装气囊，那是因为达莉娅给全船船身都施加了永久性的注魔，就如同炼金术能够将金属的重量改变到比羽毛还轻一样，通过如此特殊处理后的魔操船，仅靠风素引擎的推进力就足以飞上天空。

然而即使是这样足以改变人类认知的奇迹般的发明，在帝国内部也没能起到多大的重视，最大的原因即是成本，高昂的造价让帝国内魔操船的数量只停留在不到百艘，除了军方所拥有的之外，也只有像劳伦斯家之类的大贵族能够负担得起它的成本。

其次便是实用性，虽然能够无视地形限制，以时速上百公里航行是魔操船不容忽视的巨大优势，但如果用于战争，在对上龙种、精灵时，空中机动力极差的魔操船只不过是活靶子罢了，甚至在掌握了飞行魔法的人类艾尔蒙特级魔法使面前，缺乏武器配备的魔操船也占不到多大优势。

不过，如果仅在今天的话，想必帝国人会留下深刻的认知吧，哪怕被认作是科技玩具的魔操船，也能轻易地制造出「灾难」这一件事。希卡想。

她现在正处于垂直高度一千公尺的天空中，这比一般魔操船的航行高度要低上不少，但却依旧没有触发塔克道尔监测结界的警告，准确地说，是监测结界对于这艘特制的魔操船「失灵」了。

穿过数条商业街，透过驾驶舱前的玻璃窗，帝国枢密院与竖立在一旁的白金针塔映入希卡的眼帘。

“抵达预定位置，行动开始。”

她记录下这句话，用手指比划了一下自己与枢密院的距离，计算好抛物线后，便关闭切断了操作面板的供能，除了用作推进的引擎外，所有的风素引擎被关闭，魔操船失去了飞空的动力，以缓慢的姿态滑向地面。

她走出驾驶室，穿过客舱，来到检修通道之后，打开地面上的活板门，跳了下去。

“「Luminaire」。”（荧光术）柔和的光素聚集在一起，化作持续的光源，照亮了被黑暗包围着的空间。

希卡的魔法才能虽说算不上顶尖，但也极为优秀，不然她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被密涅瓦之翼所选中，只不过，自从达莉娅将瑟拉弗赠送给她之后，她就变得很少使用魔法了。

荧光术点亮了周遭的环境，在这船舱最底部的中央，摆放着帝国到目前为止所能制造出的「最强之剑。」

银白色的椭球体直径长达三公尺，通体被喷涂上半消光的烤漆，内部的核心正半规律地闪烁着深蓝色的光芒，透过表层的缝隙渗透出来。

复杂的术式与紧密的机械结构完美的结合，亦或者是，凡人想要挑战天才而递交出的一份答卷。

脉冲式魔导爆弹III型·白色刃雷。

达莉娅通过瑟拉弗的设计图纸从而向艾萨手中交易而来的内容物，正是魔导极限理论的最新结晶，虽然希卡认为这样的交易让艾萨捡了一个大便宜，但达莉娅却不以为然。

本来通过交易而得到的数量为五枚，但达莉娅却在彻夜解析其结构之后，从零开始又仿造出五枚，如果艾萨他们得知自己的心血被别人这样简单地复制，不知又会露出怎样的表情。

那一定是一种有别于现在的「绝望」。

总计十枚魔导爆弹静静地躺在地面上，因为采用了诱发式的设计，不需要希卡进行手动引爆，而将其点燃的烟火，马上就要在这座城市的中央燃起。

她拉开墙壁上的开关，前方的地板逐渐下沉，与墙壁分离。

阳光径直照射进来，取代了荧光术的照明，强劲的气流吹拂起希卡银色的短发。她戴起防风镜，找到能清楚看到帝国枢密院的位置，跨步蹲好，拿出枪套里的瑟拉弗，摆出标准的狙击姿势。

“术式装填——天铳·瑟拉弗，「Snipe Mode」启动。”

熟悉的光彩在希卡眼前闪烁，唯一不同的是，在希卡的右眼前，有小型的虹色光圈如同镜片一般持续存在着，这是「Snipe Mode」下的特殊机能，能给使用者提供类似支援魔法「千里视」与「辅助瞄准」的效果。

希卡取出六颗精晶弹，依次装填在弹仓内，随后将瑟拉弗改为双手握持，对准自己的目标。

她的目的很简单，那便是破坏笼罩住整个帝国枢密院以及魔法评议会的「防御结界」。

起初她还有些怀疑，单凭瑟拉弗的性能能否解除这一整个复杂的结界魔法，虽说帝国顶尖魔法使的数量比起王国要少上许多，设置的结界自然也不可能比得上王国的「国防大结界」，但单从魔法的级别上来看，塔克道尔的防御结界也达到了彼尔德级魔法的门槛。

然而，达莉娅面对她的疑问，只是淡淡一笑，将特制的精晶弹交到希卡手里后，轻描淡写地说“到时候用这个就行了。”

要问达莉娅自信的来源，希卡也不是不能猜到。毕竟，帝国枢密院与魔法评议会的防御结界，本就是达莉娅一手改进的。

作为结界的设计者，她自然也懂得怎样去破坏。

“校准——完毕。”

希卡闭起左眼，感受着风的流动。

手指微微颤抖，她咬着嘴唇，克制住自己的身体。

殷红的血从嘴唇滴下，她屏住呼吸，扣下扳机。

虹色的光束在一瞬间洞穿了上百公尺的距离，轰击在那一层透明的结界之上。

「对结界专用破咒强化·封魔弹」。

子弹在结界上泛起一阵阵波浪似的涟漪，下一瞬间，仿佛冬雪曝露在春阳之下，淡淡的光膜逐渐瓦解、消失。

见到目的已经达成，希卡松了一口气，随即，苍蓝色的眼瞳中划过锐利的光。

她走到打开的舱门前，俯视着塔克道尔，熙攘的人群在街道上漫步，他们甚至没能意识到希卡刚才的所做所为。

“「Flotage」。”（漂浮术）“破灭之后……即是新生么。”她喃喃道。

希卡张开双臂，任由自己的身体失去平衡，从船舱坠下。

由于「漂浮术」，她身体掉落的速度要比正常水平低上不少，感受着风如轻柔的手托举着她的身体，由心中滋生出一股奇妙的感受。

调转身体，将瑟拉弗对准同样在缓慢坠落的魔操船，转动弹仓，让另一发特制的「封魔弹」贯穿魔操船的船体。

船身上所施加的特殊注魔被解除，这艘巨大的天空巨兽瞬间失去了自己的翅膀，宛如神话中妄图飞向索拉的人类，最终被夺走了飞翔的权力。

黑压压的阴影覆盖了地面，人们抬起头，眼看着预料外的灾难即将降临。

船只自天空坠落地面，仿佛传说里的巨鲸跃入海面，其激起的浪潮为世界带来了毁灭的灾啸。

魔操船笔直地撞向帝国枢密院的正大楼，那之后，毁灭性的魔素风暴席卷了方圆数百米的空间。代表着魔法评议会的白金针塔在一瞬间倾倒，随后于烈风之中崩解。

轰！

白色的龙卷带着黑色的迅雷，爆炸所带起的巨大蘑菇云，希卡自天空中眺望那副景色，那是诠释了「毁灭」与「灾厄」的宏大绘卷。

人们惊叫着、逃难着，哪怕爆炸未能波及到他们，也在他们心中刻录下了深刻的恐惧。

强大的冲击力将希卡的身体推出，借着这股动力，希卡再度转换弹仓，高压的气流自瑟拉弗枪管中喷出，带着她远离爆炸的中心。

她转过头，眺望着城市的另一端。

“达莉娅大人，预祝你一切顺利。”

“那么，请容许我暂告一段时间，芙兰格顿。”她轻声说。

感受到从彼方传来了一阵颤动，蕾布莉安的心“咯噔”跳了一下，眼眶内的疼痛愈发剧烈，绝对缺陷结界隔绝了外界的景色，然而，蕾布莉安的视野早已被血所填满。

内心拒绝着，拒绝着接受，拒绝着认知，然而，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血腥味让她明白，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并不是幻觉。

胸膛处传来一阵阵的剧痛，蕾布莉安抓着自己的胸口，努力让自己仿佛被灼烧着沸腾的血液平静下来。

铭刀·冰弦刹缓缓退出了宇白碧的腹部，残留在刀刃上的血凝结成樱红色的冰晶，桐生七夜振动刀刃，那似雪一般的粉尘便被抖落而下。

宇白缓缓地倒在了地上，腹部的贯通伤已经被覆盖上了一层冰霜，墨黑色的眼瞳无神地半闭着，薄薄的嘴唇轻微地蠕动着，仿佛是在说些什么，然而，谁也听不到她的话语。

桐生七夜无声地收刀回鞘，跨过宇白半死的身体，来到达莉娅面前。

“干得好，悠（Yu）。”

达莉娅轻轻抚摸着他柔顺的黑发，仿佛是在亲昵自己家养的小狗。

她看向似乎还不能接受发生了什么的蕾布莉安，享受着她那不知所措，自信从根源上被摧毁的表情。

“好了，蕾布莉安·克洛法斯特。现在的你还能说出「四对一」这种话么？虽说我也没想到计划能进行地那么顺利，不过谁也不会讨厌意外之喜吧。”

“不知为何，我的心情出乎意料的好，如何，想要改变决定还来得及哦？”

没等蕾布莉安开口回答，实质的怒火便在她身边爆发了。

“桐生七夜！你！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！！”夏尔芙银牙紧咬，长发随着身体微微颤抖，好似攒动的金色火苗。

“你这样做，不怕愧对于自己的剑吗！对信赖自己的人施以卑劣的偷袭，这样的的你还算得上一位剑士吗！”

蕾布莉安从未见到过这样的夏尔芙，哪怕是在那一夜，在决定对蕾布莉安拔剑相向的时候，她也未曾表现得如此愤怒。

但是，蕾布莉安理解她的心情。自己尊敬的对手突然做出这样的行径，夏尔芙渴望再度堂堂正正与其对决的愿想，也一定化作了破碎的泡影吧。

就如同自己想要帮助宇白，却最终什么也没能做到一样。

“没用的，布兰克贝尔家的大小姐，”达莉娅看着夏尔芙，仿佛在看一出滑稽的表演，“他已经听不到你的控诉了，准确地说，是「我不想让他听到」吧。而且，不论你的感情是多么激烈，已经发生的事实也不会改变。”

“达莉娅·德·劳伦斯——”

“说了那么多，我都有些厌烦了，那么，最后一次机会，说实话，作为拥有卓越才能的人类，在这里死掉不会觉得过于可惜么？”

“别开玩笑了。”蕾布莉安沉声道，“今天，没有一个人会被你杀死。”

恐怕，达莉娅是背地里对桐生七夜做了什么手脚吧，大概率是洗脑或是心智操控一类的精神系魔法，否则，那名少年是不会对宇白做出这样的事的。

少女在浴室中吐露自己的心声，因害羞而渐渐发红的脸颊与神情，那副光景在蕾布莉安的脑海里挥之不去。

那是她羡慕的感情，是奢侈的烦恼，是抛却一切也想要获得的事物。

所以，她无法相信——

“我想不出什么漂亮的话来驳倒你，达莉娅·德·劳伦斯，所以，我就简单明了的和你说吧——”

“我要在这里打倒你，救下宇白！”

无法相信会有人背叛那天真浪漫、率真中带着一丝别扭的少女。

“是么，你可真是顽固，还是该说天真呢。”达莉娅叹了一口气，随后却露出淡淡的微笑，“也罢，上一次被别人叫嚣着要挑战我的时候，不知是几年以前了呢，真怀念。”

“正好，我还为没能参加这届大会而感到稍稍的遗憾，这样看来，现在不正好是二对二的局势么。”

“就让被我无礼打断的大会再度开始吧，虽然对手有些不尽人意，但也姑且能给我带来一些乐趣。”达莉娅对蕾布莉安二人行礼，以示自己对「赛场」上对手的尊敬。

“夏尔芙，虽然我知道这样有些任性……”

“多说无用，蕾布莉安。”夏尔芙拔出阳华灿烂，亮红色的光纹覆盖在纯白的剑刃之上，昭示着这把魔导兵装已经进入了完备状态。“如果在这里退缩的话，我就变得和那个男人一样了。”

“而且，我也想救出宇白小姐，她……是蕾布莉安来之不易的朋友吧。”夏尔芙对蕾布莉安回以安慰的笑容。

“谢谢，夏尔芙。”蕾布莉安点了点头，浅灰色的眸子里似乎有微光闪烁。

“好了，就让我亲眼看看，你所谓「天才」的实力，究竟有怎样吧。”达莉娅拍了拍桐生七夜的肩，伏在他的耳畔轻声说：

“去吧，悠，我的……骑士（Knight）。”桐生七夜深蓝色的眼瞳微微瞪大，他半机械地握住冰弦刹的刀柄，宛如实体的寒气喷涌而出，仿佛由寒冰凝结而成的刀刃夺走了周围空气中的温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