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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种上山找人的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,看到全村的青壮年劳动力都来了,陈大根便知道肯定是山上出了事,要么是哪家的孩子走丢了,要么是谁在山上遇到猛兽受了伤。他提不起兴趣,慢吞吞地落在最后面磨洋工。

几个村里的男人看他这副样子就直皱眉,边爬山,边小声嘀咕:“这陈老三可真是心大,亲生儿子都出了事,他还一点都不着急。”

“急什么,说是分家,但跟断绝关系也好不到哪儿去了。说句难听的,要是陈阳死在了山上,刚建好的砖瓦房就便宜他了,一分钱不掏就可以住新房子,还是砖瓦房。”

“也是啊,反正他眼里也没这个儿子!”

“你们说什么?山上的是阳阳?”陈大根听到议论,脸色大变,立即追了上去。

最先开口的那个男人诧异地看着他:“怎么,你不知道?陈阳遇到野猪,被困在山上了。”

他要知道,他还在后面慢吞吞的吗?

陈老三顾不得解释,赶紧推开这人,往山上跑去。

虽然已经分了家,那也是他儿子,以后要继承他们陈家香火,给他养老送终的儿子。他怎么能不急!

陈老三慌慌张张地冲到前面,却发现队伍忽地慢了下来。

最前方,陈大根看着站在前方路中央不动的陈福香,以为她爬不动了,立即说:“福香,你让让,快回去,我们会把你哥哥带回来的,你就别去山上添乱了。”

陈老三也急得不行,赶紧上去把陈福香拉到一边:“你别挡路了,你哥对你多好啊,你还在这儿碍事,快让开。”

山路窄,只容两人并行,她站在路中央堵着,后面的人都没法上山了。

陈福香没搭理他,回头冲陈大根一笑,挥着手,欢快地说:“大根叔,哥哥回来了,哥哥回来了……”

陈大根看了一眼寂静的山林和空荡荡的小路,有点怀疑陈福香的话。

“福香,你在这儿等着,我们上去看看。”他还是不放心。

陈福香转回了身,站在路边,抬起头,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巴巴地瞅着山上,嘴角翘起,说不出的开心。

陈大根也不管她了,领着人赶紧走,还没走到她跟前,忽然一只猴子蹦了出来,看到这么多人也不怕生,嗖地一下,窜起来跳进陈福香的怀里。把陈大根吓了一大跳,他立即提起了□□,可又怕伤到陈福香,没敢开枪。

陈福香接住栗子,摸了摸头,语气欢快:“栗子,你回来啦!”

“吱吱……”

栗子靠在她怀里,举起拳头,缓缓松开,里面是一颗红彤彤的野柿子。

“吱吱……”好甜,福香吃。

陈福香接过野柿子,满脸惊喜:“你在哪儿找到的野柿子树啊?”

“吱吱……”栗子指了指山上。

看着一人一猴的互动,大家都意外极了。

哪来的猴子,这么聪明,还这么乖,主动送东西给人吃,真是闻所未闻。

陈大根放下□□,用稀奇的目光打量着栗子:“福香,你认识这只猴子?”

“上次这只猴子在山上掉进了陷阱,我把它捞了起来,它就时不时地偷偷跑到我们家,有时候还会送点山上的东西给我们。”陈阳刚走到这儿就听到陈大根的疑问,立即替陈福香回答道。

他不希望任何人发现栗子的异常,所以撒了个小谎,将栗子的行为归结到知恩图报上。

“陈阳!”听到他的声音,陈大根立即抬头,松了口气,“你回来了,没事就好……野猪,你,你把野猪打死了?”

陈大根刚平复的心情又激动起来。他看着陈阳拖在后面的那头大野猪,简直不敢相信他的眼睛。

两百多斤重的一头野猪啊,他怎么办到的?

“运气比较好。”陈阳淡淡地说,“先回去吧,回去再说。”

“对,先回去。”陈大根太过吃惊,脑子还有点反应不过来,顺着他的话说,说完之后猛然又记起,还少一个人呢,“建永呢?他没跟你在一块儿吗?那你先回去,我们去找他。”

“呼呼,不用找我了,大根叔,找个人来帮我拖野猪就行。”陈阳背后传来陈建永气喘吁吁的声音。

看到村子里来了这么多人,他丢下了手里的野猪,一屁股坐在了地上:“真是累死我了。”

又一头野猪!

陈大根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。

他们村的两个小伙子在山上杀了两头野猪?怎么感觉那么不真实,跟做梦似的呢!

陈大根揉了揉眼睛,眼前的这一幕并没有消失。

所以不是做梦,是真的?

背后响起的抽气声也无疑证明了这一点。好在陈大根也是历经风雨之人,很快就镇定下来,招呼村里的几个小伙子:“陈升,陈宜民你们几个去帮忙抬野猪。走吧,先下山再说。”

来的时候提心吊胆,回去的时候喜气洋洋。

村民们抬着野猪高高兴兴地下了山。

陈老三看着平安归来的儿子,想说什么,可陈阳看都没看他一眼,全副的注意力都到女儿身上去了。

“你跑上山来干什么?哥哥没事的。”陈阳拉着陈福香的手,心疼地说,“你的手好冰,山上风大,快回去吧。”

陈福香乖巧地点了点头,兄妹俩拉着手,带着栗子,跟村里的人打着招呼,边走边闲聊,从头到尾都没施舍一个眼神给陈老三。

陈老三眼底的光暗淡了下来,默默地跟在了最后面。

山下的老弱妇孺还没散去,都还聚在山上议论纷纷,有劝慰陈建永家人的,也有担心自家男人上去帮忙遇上野猪会不会受伤的。

忽然有人喊了一声:“队长他们回来了!”

大家齐刷刷地扭头望去。

果然,山路上出现了男人的身影,一个两个……

还抬了两头野猪,妇孺们都惊呆了。

“咋回来?队长,这么快你们就把野猪打死了?”

陈大根摆了摆手:“不是我们,是陈阳和陈建永的功劳。行了,大家都散了,派个人去叫杀猪匠过来,把猪杀了,今晚咱们分肉吃!”

一听说分肉,大家都欢喜极了,哪还顾得上其他,纷纷奔走相告。

只有梅芸芳脸上没半点喜色。她瞅了一眼跟在陈大根身后的陈阳兄妹,心里很不是滋味。这小子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了,碰上两头野猪都没事。

没看成乐子,反而看到这个继子风光归来,梅芸芳趁着没人注意到她,灰溜溜地走了。

陈大根安排村民把野猪抬到了队里过年杀猪的地方,又让去拿了保管室里那口生了锈,破了一个大洞的烂铁锅过来,烧上水,准备好杀猪的工作,等杀猪过来就可以直接杀猪了。

安排好这些,他也终于有功夫问陈阳他们到底在山上发生了什么事了。

“你们怎么打死这两头的野猪的?”

不光队长,三队其他年轻人也一个个竖起了耳朵听了起来。要是这办法他们也能学到,那以后上山岂不是不愁了?

就连老猎人安叔的眼睛也亮了起来。

早在下山的途中,陈阳就想好了说辞。他说:“分开后,两头野猪跟着我跑,我当时很害怕……”

“哎呀,我来!”陈建永受不了他的墨迹,扯着大嗓门,兴奋地说,“那两头野猪快追上陈阳了,前面有个小山坡,陈阳就往山坡上爬,两只野猪不啃放弃,拿前蹄去抓陈阳,谁知刚碰到他的脚,两只野猪就滑了下去,翻了个跟头,滚下去,直接撞在地上的一块大石头上,撞破了头,晕晕乎乎地倒在那里。我跟陈阳赶紧拿起□□,补了几枪,它们就死了。我们这运气还真是好啊。”

陈阳垂下眼睑,附和了一句:“是啊,运气太好了,我都还以为我回不来了呢!”

听说完这戏剧性的一幕,大家既高兴,又觉得好笑。

连打了几十年猎的安叔都乐呵呵地拍着陈阳的肩:“你小子还真是福大命大。”

“岂止是福大命大,还命里带财,这样都能杀死两头野猪,运气实在太好了。希望下次我也能遇到这种好事。”

“得了吧,陈建民你做梦,你也不看看你那臭得要死的手,拈个自留地也能抽中离家最远的。”

大家说说笑笑,高兴极了。

怎么能不高兴呢。两头大野猪,三四百斤肉啊,家家户户都能分一两斤。

整座大丘山都属于集体财产,山里的动物也是。打到小的猎物,村里不会管,但打到野猪这种大的动物,那肯定是要全村分的。不过出力最多的人会多分一些,陈阳和陈建永肯定会分一块最好的肉。

陈升甚至建议队长:“大根叔,要不把咱们小队那几头猪一块儿给杀了吧!”

陈大根瞪了他一眼:“怎么?两头野猪还不够你们吃的?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,杀猪来得及吗?”

队里的猪杀了,还要先上交大部分,剩下的才能村里分。因而得一大早,天不亮就开始杀猪,争取在天亮时把要上交的杀了,送到公社去。

“嘿嘿,我这不是想就一次弄了,大家多分点肉,高兴高兴嘛!”陈升嘿嘿笑。

村里的壮劳动力都在,收拾两只野猪绰绰有余。陈阳心里藏着事,也没心思跟他们乐呵,打了个哈欠说:“大根叔,我先回去了。”

“嗯,去吧,下午过来分肉。”

其他的叔叔伯伯也说:“陈阳累了吧,快回去休息,建永你也是,睡一觉起来刚好吃肉。”

陈建永还沉浸在他“杀”了野猪的喜悦中,哪睡得着觉啊。他摆手:“我不困,我就在这里看着你们杀猪,陈阳你困了就先回去吧。”

陈阳也没管他:“嗯,我回去了。”

他走到陈向上家,站在门口喊了一声:“福香,回家了。”

陈福香拿着四奶奶炒的南瓜子跑了出来,后面还跟着栗子。

“哥哥,四奶奶给我炒的南瓜子,你尝尝。”她从口袋里抓了一把,塞进陈阳手里。

陈阳心不在焉地接过,也没心思磕,只是拉着陈福香:“走吧,回家。”

“嗯。”陈福香边走边磕南瓜子。南瓜子的皮比较软,又很薄,不像葵花子,很不好磕。

栗子学着陈福香的样子,磕了两下,结果把一个南瓜子咬得粉碎。最后它干脆放弃了,手一丢,直接将一颗南瓜子抛进嘴里,然后咯吱咯吱地嚼了两下,连同皮一块儿吞了。

陈福香见了,干脆也学栗子的样子,连同壳一块儿吃了。但壳咬不碎,口感很不好,她的小脸都皱了起来。

陈阳在一旁见了,什么沉重的心情都没了。认命地剥壳,将南瓜子仁塞给了她:“不要连壳一起吃,不消化。”

不管怎么变,这都还是他可爱的傻妹妹啊,既然如此,他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呢!

不过有的问题该问的还是要问。

今天幸亏被陈建永看到了,后来两人又补了几枪。不然要是两头野猪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磕一下就死了,他回来都解释不清楚,就更别提要是他们家这傻丫头撞上这事了。

将手里的南瓜子都剥完了,陈阳关上了门,定定地看着陈福香。

陈福香吃南瓜子吃得香,瞅见他的目光,举起小手:“哥哥,你也想吃吗?那,给你。”

陈阳把她的手推了回去:“你吃,哥哥不爱吃零食。”

等她吃完了,陈阳将鞋子脱了下来,拿出那只绣着白虎的鞋垫,晃了晃: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野猪为什么会碰到了我这只鞋子就自己摔下去了。”

陈建永离得远,没看清楚,不知道细节。

其实他的双脚都被野猪碰到了,左脚的鞋子被野猪咬了下去,右脚……它们碰到他的右脚时,骤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,然后就摔了下去。而且当时那山坡也不高,只有三四米,坡度也很缓,野猪皮糙肉厚的,就是摔下去撞到石头也不至于动弹不得才对。

他的两只脚并无甚差别,非要找出一点的话,就是这只昨晚福香非要他穿上的鞋垫。

不知是晚上光线比较暗的缘故,又或是他昨晚没太在意,今天他越看这鞋垫越觉得奇怪,上面的白虎乍一看,几乎以为是活的,尤其是那双眼睛,亮得惊人,活灵活现的,不似凡物。

虽说破四旧,可乡下孩子都是在各种神神怪怪鬼鬼的传说中长大的,受这种氛围的熏陶,还是有些迷信。陈阳就觉得自己可能就碰上了稀奇古怪的奇事。

“你说这个啊,虎是百兽之王,野猪当然要怕它了。”陈福香一副“这还用问”的神情。

可这到底是假的,绣上去的,哪能跟真的老虎相比。

陈阳还想问,那边栗子忽然把手伸进了陈福香的衣服口袋里,她立即按住了它的爪子:“哎呀,栗子你不要去我口袋里掏啦,你的指甲好长,会把我的衣服弄坏的。你还要吃南瓜子对不对,我给你拿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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