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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掏出一把南瓜子,塞到栗子的手里,然后翻开口袋给栗子看:“你看,没有了,剩下的都给你了,你不要再来掏我的口袋了啊。”“吱吱……”栗子抱着南瓜子很欢快。

一鼓作气,再而衰,三而竭。几次被打岔,陈阳也不想再追问了,他知道,他的妹妹跟以前不同了,但不管怎么说,她还是他的妹妹,她对他的感情也没变,还是像以前一样依赖他、相信他,对他完全不设防。

而且她的这种变化是积极的,正面的,她变得越来越好了,他们这个家也越来越好了,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?人生难得糊涂,有时候有些不必探根究底。

想通这一点,陈阳的心情也随着飞扬,不过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点。

陈阳把挡在中间吃瓜子的栗子提起来,放到身后,然后对陈福香说:“以后不许给任何人绣鞋垫,知道了吗?”

不怕万一,就怕一万,这种能力万一被人知晓,。那得多少人觊觎他的妹子。

哎,妹妹太能干也让人发愁啊。

陈福香偏头看着他:“可是四奶奶说我绣的鞋垫可以卖一毛钱。我想挣钱。”

“挣钱有哥哥,哪用得着你,你要乖,知道吗?”陈阳摸了一下她的头。

陈福香一向听哥哥的话,乖巧地点了点头:“嗯,我听哥哥的。”

“福香真乖,喜欢瓜子吗?”见她点头,陈阳说,“过几天哥哥去供销社给你买瓜子,那个更好吃,也好磕。”

陈福香记忆里吃过一两回瓜子,确实更香。她向往地点了点头:“哥哥,我会乖乖的。”

“好了,出去玩吧,哥哥去砍两根竹子编篱笆。”他们家的自留地里已经种上了好几种蔬菜,再不扎好篱笆,回头被别人家的鸡给吃掉就糟了。

“我不玩,我给哥哥念书吧。”可能是一整天没见到陈阳的原因,陈福香今天有点黏他。

陈阳没有意见:“行。”

他去砍了两根竹子回来,就在院子里劈开,陈福香坐在一旁,拿起书,念昨晚陈阳应该学习的那一课,一遍又一遍。

念了一会儿,她放下书,抬起头问陈阳:“哥哥,我已经念了八遍了,你会了吗?”

陈阳……

很惭愧,他走神了,还在想着野猪的事,根本不知道他妹会冷不丁地考他。

“你再念两遍,念慢点,哥哥跟着你念。”这下陈阳端正了态度。

“好啊,那哥哥记住了哦。”陈福香放慢了速度,念一句停一下,等陈阳跟着念完了再下一句。

如此又念了几遍,陈阳渐渐记住了一些。他说:“福香,我念一遍试试,念错了或者忘记了,你提醒我。”

“好的。”陈福香把书放在膝盖上,盯着他。

“不对,哥哥这里错了,这里是妈妈从合作社回来……”

“哟,你们在干什么呢?”陈建永过来就看到这一幕,饶有兴致地盯着陈福香膝盖上那本课本,“陈阳你在教福香念书。不对啊,你不是跟我一样只念到了二年级吗?这是小学四年级的课本。你都不认识吧,别乱教孩子啊。”

陈阳咳了一下,脸色有点不大自然:“是福香在教我。”

“福香,她教你?福香不是没上过学吗?”陈建永惊得下巴都快掉了。

“你来干什么?你不看他们杀猪了?”陈阳不愿提这个,转移了话题。

“都快弄完了,没什么好看的。”陈建永先回答了他的问题,然后意识到不对,“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,我记得福香没上过学啊。”

陈阳只得说:“她跟着向上他们那群孩子学的。”

陈建永捏着下巴,惊叹地看着陈福香:“咱们家福香还真是厉害,可惜,耽误了。不过你都这把年纪了,还认字念书干嘛?”

怎么这么爱寻根问底,陈阳面子上有点挂不住,瓮声瓮气地说:“我喜欢不成吗?你到底有什么事。”

听出他的不耐烦,陈建永识趣地说:“好吧,是我话多。我是来叫你去分猪肉的,猪已经刮干净毛,肚子里也清理出来了,就等着分肉了,咱们俩可以先挑,快走吧。”

说起分肉,他特别有精神。

陈阳放下了竹片和刀,叫上了陈福香:“福香,拿个盆子出来,咱们去分肉。”

“好。”陈福香跑进屋拿了一个木盆出来。

三个人赶村头,队里的人都来了,家家户户都拿着盆子或搪瓷缸子,脸上带着喜悦的笑容。瞧见陈阳和陈建永过来,大伙儿立即跟他们打招呼。

要不是这两个小伙子,他们哪儿有野猪肉吃啊。

陈大根听到声音,回头招呼他们:“陈阳,建永,来了,过来看看,想要哪一块肉?这两只野猪都是你们打死的,也是你们拖下山的,你们俩功劳最大,你们先选,一人十斤。”

说完,他侧身,把位置让给了他们俩。

两头野猪已经被扒干净毛,两只后脚朝上,用铁钉钉在一根大木头上,这样吊着方便杀猪匠切肉。

陈阳走近,扫了两眼说:“大根叔,我能不能要三斤猪板油,三斤骨头,四斤后腿肉?”

猪身上最受欢迎的就是猪板油,其次是肥肉,瘦肉又次之,最后是骨头和内脏。陈阳虽然要了猪板油,但也同样要了三斤骨头,算是中和了。

可有的人一听他要三斤猪板油,还是不大高兴。

陈大根扫了这下人一眼,刻意提高了音量:“怎么不可以?要不是你,咱们都没猪肉吃,你功劳最大,你都不能吃猪板油,谁还能吃?陈阳挑好了,建永你呢?”

陈建永嘿嘿笑了笑:“我跟陈阳一样。”

两只野猪虽然壮,但毕竟不是家养的,成天在山上跑,肉比较结实,瘦肉多,肥肉少些,猪板油也不多。几乎被陈阳和陈建永包圆了。

把他们的分了之后,为了公平起见,陈大根干脆按照工分的多寡排序分肉。不过选猪板油、网油、肥肉的分量会少很多,相对来说,瘦肉、骨头、猪下水等分量会多一些。

但哪怕是这样,很多人还是宁愿少点,也要选油水多的猪板油、网油和肥肉。

陈老三和梅芸芳的工分不算多,轮到他们时,猪油和肥肉已经被人挑光了,只剩下一些边边角角的瘦肉、骨头和下水,看起来都不大好。

梅芸芳老不高兴了,可已经没得挑了,她只好要了三斤瘦肉,黑着脸端着盆走了。

有大婶见了,不高兴地说:“跟谁欠了她钱一样,白捡的肉吃,还不知足,有些人就是贪心。”

“原本他们可以拿十几斤的,现在只能拿这么点,当然不高兴了。”

“那还不是她嫌弃人家陈阳兄妹的。她以前还总说怎么怎么照顾陈阳兄妹,结果呢,人家一跟他们分开,就住上了砖瓦房,吃上了肉。到底是谁照顾谁啊,真不要脸。”

“你,刘春华,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。你这么帮着那小崽子,他请你去住他的新房子了吗?”梅芸芳气死了。这些村民就是捧高踩低,见风使舵,自打陈阳建了砖瓦房,这些人都恨不得把他供起来。

刘春华撇了撇嘴:“新房子是人家辛辛苦苦攒钱建的,我可没那么厚的脸皮,嘴巴一张就想住人家的新房子。我这是替陈阳高兴,多好的小伙子啊,勤快能干又心善,有的人不惜福,把人推出去了,又怨他没良心。要我说啊,这村子里就没有比陈阳更有良心的男娃了,看看他怎么对福香的就知道了,大家说是不是?”

大家手里还拿着陈阳打来的野猪肉呢,而且陈阳跟陈老三搁一块儿比较,谁更有出息还用说吗?村民们是质朴,但同样也势利,纷纷点头。即便个别不想掺和地也拿着肉就走了,招呼都没跟梅芸芳打一声。

气得梅芸芳差点跳脚。

陈老三怕她在外面跟人吵起来,赶紧拉住她:“小鹏想吃肉,回去吧。”

提到她的宝贝儿子,梅芸芳也顾不得其他人了,剜了刘春华一眼扭头就走。

刚走出几步远,她就听到后面传来陈大根殷勤的声音:“陈支书,你怎么来了?”

陈支书大步过来,先是看了一眼刮在木头上的猪骨头和一些残肉,然后说:“大根,听说你们小队打到了野猪,怎么没跟大队说啊?”

陈大根一拍脑门:“哎哟,陈支书,我忘了,你看我这狗记性。实在是不巧,他们打到两头野猪,我也非常意外,当时全村的人都上山找他们了,人一多,大家嚷着分肉,我就给忘了。”

当然不是忘了。榆树村这个大队有九个小队,每个小队都有三四百号人,要是通知了大队,把野猪拿到大队去分,他们家家户户恐怕是连半斤肉都分不到。陈大根当然向着自己小队的人,自然是要瞒着大队了。

反正现在肉都分了,有些都下锅了,陈支书也不可能叫他们拿回来,否则三队这几百号人都要对他有意见。

当然,陈大根也不会一味地跟陈支书来硬的。他指了指案板上,本来说分给他的那一斤猪板油说:“不过支书也是咱们队的,你家的我怎么会忘记呢?嫂子喜欢骨头,来两根筒骨。”

他又让杀猪匠弄了一块肥瘦相间的肉,用稻草搓的绳子提起来,塞进了陈支书手里。

陈支书连忙摆手:“哎呀,拿回去,我拿你这个。我来是有其他事问你,这野猪是谁打的?在哪儿打到的?”

“支书你不拿就是不把咱们当自己人。咱们自己人都有份,单独少了你的怎么成?”陈大根不由分说地把肉塞进了陈支书的手里。

陈支书指着他的额头:“你啊你,大根你就是太热情了,成,我也姓陈,都是咱们榆树村的人。”

陈支书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。

陈大根摸了摸后脑勺,憨厚地笑了笑,没再提这一茬,而是认真地回答陈支书先前提的那个问题:“这是陈阳和陈建永杀的,就在后山。”

“他们两个人杀了两头野猪?”陈支书意外极了,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兴奋。

陈大根颔首:“对啊,就他们俩,我带着人上去找他们的时候,他们已经拖着野猪下来了,咱们村的男人们都看到了。”

“好,好,好。”陈支书搓着手,激动得脸都红了,“他们人呢?把他们叫过来,他们这是为民除害,应该奖励。”

梅芸芳听到这话一愣,奖励?大队的奖励肯定不会太便宜。她举起了手:“陈支书,是我们家阳阳打死的野猪。”

所有还没走的人都诧异地看着她。她哪来的脸啊,这村里谁不知道,陈阳跟她闹翻了,都分家了,她还好意思说“我们家”,谁跟她一个家啊。

陈支书看着她有点面熟,很快就想起她是谁了,脸当即拉了下来。就是这家人害他丢脸,被其他村的支书们笑话。

“原来是你们家啊。”他顿时没了兴趣,扭头问陈大根,“还有一个叫什么来着?是叫陈建永对吧,你叫他过来一趟。”

决口不提陈阳。

梅芸芳这个没眼色的,还以为是自己冒认成功了,殷勤地对陈支书说:“我们家阳阳可厉害了,那两头野猪啊就追着他,他一点都不怕……”

陈支书睨了一眼她盆里的肉,打断了她:“那你们家怎么才分了这么点肉?”

她当他老眼昏花,记性不好啊。这两家早分家了,装什么一家人,碍眼,点都不识趣。

梅芸芳被问得脸色青白交加,又不敢对着他撒泼,只能在四周火辣辣的目光下灰溜溜地退到了一边。

陈建永很快就来了,陈支书问他怎么打死野猪的。

陈建永来了精神,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他们今早跟野猪搏斗的场景。

这个故事确实充满了戏剧性,但就是两句话不离陈阳。

陈支书有点不得劲儿:“说说你自个儿做了些什么?”

陈建永也不傻,听懂了他的暗示,却装糊涂:“什么自个儿?我一直都跟陈阳在一块儿啊,我一个人也打不死两头野猪,更拖不动加起来四五百斤重的野猪啊。哦,对了,是陈阳在后面断后,他的速度其实很快,至少比向上和安叔快,没道理追不上咱们,他是为了我们把野猪引开了。这叫什么来着?二娃子,你念书多,告诉哥哥。”

被他点名的小萝卜头骄傲地说:“这叫舍己救人,老师说这是一种很高尚的品德。”

陈建永一拍手:“对,就是这个词。陈支书,陈阳舍己救人,为民除害,英勇除掉了两头野猪。”

陈大根见陈支书的脸隐隐发黑,立即补充道:“没错,这是给咱们村争光。咱们村也出现了这样英勇的年轻人,说出去也给咱们村长脸。”

陈支书的脸色这才好了。比起得到上面的表彰,以前那点小事算得了什么?反正是树典型嘛,树哪个不是树?这个叫陈建永的非要把功劳让给陈阳,那就让呗,事后他不后悔就行。

陈支书很快调整好了情绪,赞许地点头:“没错,这年轻人思想觉悟就是高,品德高尚,而且有勇有谋,值得表扬。跟去年东风公社那个拾金不昧的小子一样值得表扬。”

去年东风公社有个小子捡到了一个公文包,里面有20块钱,他没昧下钱,而是在寒风中了等了整整五个小时,等到失主回来。这件事被东风公社树了典型,报到上面去,还得了市里面的表扬,评为先进个人,连东风公社一块儿跟着有面子。

他们这只是捡点钱而已。他们这次可是舍己救人,还勇斗野猪,论起来,可比拾金不昧更有看点。

现在正值年关,各种先进评比层出不穷。他还愁自己村没有呢,这不就送来了吗?

想到这里,陈支书的脸彻底阴转晴,笑呵呵地对陈大根说:“把那年轻人叫来,让他跟我去公社,好好说说他今天舍己为人、勇斗野猪的经过。”

陈支书的文化水平不高,所以他准备带陈阳去公社找个干事帮忙润色这个故事。同时嘛,最好能在公社领导那儿露个脸,要是公社领导知道后很重视,那由公社领导出面将材料递到上面,评个先进,树个典型什么的就更容易了。

陈大根到底也算一个干部,比普通村民敏感多了。当即意识到这对陈阳而言是个天大的好机会,要是能评个优或者先进什么的,拿张荣誉回来,以后城里招工、队里选队长,他的机会比别人大多了。

他当即让人去叫陈阳过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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